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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6月17日星期三

另类最高学府——北京七处印象(连载之七)/ 西风树

按:北京七处——全称是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,那里关押的都是重罪嫌犯。同时也是用于严重迫害异议人士、维权者、宗教信仰者的地方。这里是一位人权受难者在“七处”关押6个多月时间的见闻。作者:西风树。不计版权,欢迎转载。欢迎反馈交流bj777@safe-mail.net

坐牢不坐中国牢(上)


    人间最苦是牢狱,古今中外皆然。人们常说你有百万、亿万资产,健康是前面那个数字,其实自由更是那个关键的数字。若没有自由,一切都免谈。所有坐牢的人连外面的乞丐都羡慕,宁可要饭,也不愿坐牢。夏那次去见律师,看到一个精壮的汉子对着律师痛哭流涕,据说那人以前就是警察。
    在中国,一般被抓后首先关进看守所,几天至半个月的行政处罚关在拘留所。在看守所进行司法诉讼,待判决后就会被送到监狱去服刑。以前,没有公开审判,公安局自己就可以通过劳教委,直接把你扔到劳教所去,关你一到四年。还有针对小姐和嫖客的收容教育所,再前面还有收容所,都属于轻罪监狱,虽然明面上没有冠以监狱的名称。这些都属于中国牢。
   
不过中国牢跟外国牢还是有区别的。每个监室都有外籍,难免有所比较。一个南美外籍说她们国家坐牢,七天可以见一次家人,一天还可以到院子里走走,活动空间大,不象七处整体都关在房间里。配偶探视还可以申请同居,有人权等等。听得同号人羡慕不已,感叹中国人真是太苦了,连坐牢都比外国苦。于是全监室人决定发愤学习外语,以便有朝一日能移民外国。这样的故事真让人啼笑皆非。
   
与目前的中国一样,中国牢也是很有特色的,比如:
   
外国牢只要管控住你的身体就心满意足了,可中国牢不一样,不仅身体,连思想也要严密管控。很多监狱都有几十条乃至上百条监规和所规队纪等,要求人人背诵,背不出就罚,上饭堂吃饭或站队列都要背,不背的甚至不准吃饭,完不成生产任务也要求背多少遍。不仅如此,形势变化,随时增加内容,比如胡温时代,就要求背八荣八耻,比对党员的要求都高,薄大公子主政重庆的时候,那儿的监狱和劳教所就唱红歌、背毛语录。自觉贯彻是谈不上的,更象折磨惩罚恶鬼的软鞭子,谁都怕。
   
一般的刑事犯人,有罪先矮三分,警察能给个笑脸或者是小恩小惠,那心情是很灿烂的,不仅可炫耀于人,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。
   
但对不肯臣服,不肯交出灵魂和大脑的人,监狱警察对他们罚的最重,最严的规矩和最重的刑罚都是给他们定的。
   
在全国一致、统一贯彻的大好形势背后,一直就有那么一些人,持续不断,以他们的血肉之躯和顽强的意志,表达他们大脑的真实想法,坚持他们的理想,虽然很多都湮没于历史和公众视线之外。特别到后来,有这么一个群体,持续大规模抗争,他们和平理性又坚韧不拔,谱写了人类历史上最为辉煌壮烈的篇章,镌刻了一册册高贵的心灵志,他们是一群圣徒,高擎火把,把光明撒向人间最黑暗的角落——牢狱。每每读到这样震撼的心灵故事,都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
坐牢不坐中国牢(下)


   
中国牢都比较偏爱运动式管理,比如阶段性严管啦、整顿啦,领导要来视察了,下面就忙得鸡飞狗跳,群起响应。
   
有一次某看守所上级领导要来视察,为了领导同志更养眼,警察让犯人把院子里冬青的每片树叶都用抹布擦了一遍。
   
在南方那个劳教所时,每次上级领导来视察时,警察都要反复培训劳教人员,回答问题时必须说每天劳动六个小时,警察如何关心大家等。虽然我们每天都要在车间呆十多个小时,一年到头,永远没有星期天,只有星期七。星期七白天干活,晚上打扫车间和监室卫生,然后可以放松两个小时。所以大家特别盼着劳教所停电,但总不如愿。
   
有一次,我从早上到下午,边干活边流鼻涕眼泪,吃晚饭时,鼻头通红,浑身发冷,头疼欲裂。跟警察申请晚上回去休息,从带班警察到大队长,回答是一致的:不行!周围人都在骂警察不是人,这时突然停电了,回到监室,终于可以躺在被窝里筛糠的时候,西风姐觉得老天爷硬是待我不薄啊!
   
所以呢,中国牢也是最容易培养双重人格的地方。在劳教所,每个人都有两床被子:一床有花被罩,永远四方四棱,叫样板被,平常都象祖宗一样供着,晚上睡觉时端放一边;另一床军被是睡觉的,塞在破皮箱里,整日窝在仓库里,晚上睡觉时才可以搬回来。
   
平常吃饭就是一个小不锈钢盆,可有一天进食堂,居然看到一个个大餐盘摆在桌面上,哇!还有一个香蕉,抬头一看:欢迎香港惩教署莅临指导!拍完巴掌,香港人走了,餐盘和香蕉也立刻随着席卷而去了。
   
刚进劳教所,吃的米饭都发灰,挺纳闷:没见过这样的大米呀。后来总算想明白了,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压仓霉米,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,米才变白。西风姐在七处肠胃不好,后来还大出血,琴总是怜惜的说是劳教所艰苦抗战留下的后遗症。
   
雁过留声,坐牢也不白坐,总得给你留点纪念吧,至少心里上有阴影。有个朋友坐牢回家后,总是一惊一吓的,家里人说话声大点,她都一哆嗦,一两年后才缓过劲来。在看守所坐板,每天晚七点只要开电视,必定是央视的新闻联播,要求正襟威坐。结果有个男人回家后,别的时间找不到人,可他老婆知道,只要晚七点新闻联播时间,他准回来,也一定会打开电视看。
   
西风姐第一次坐牢回家后,就有一两个月都不出门,每天呆在家里。后来父亲觉得不对劲了,就带我出门,陪我逛逛街,到周围走走,慢慢调过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