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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6月16日星期二

另类最高学府——北京七处印象(连载之六)/ 西风树

按:北京七处——全称是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,那里关押的都是重罪嫌犯。同时也是用于严重迫害异议人士、维权者、宗教信仰者的地方。这里是一位人权受难者在“七处”关押6个多月时间的见闻。作者:西风树。不计版权,欢迎转载。欢迎反馈交流bj777@safe-mail.net

一缕罪魂飘然逝去


   
看守所最经常的活动就是坐板。依序坐在吃饭睡觉的长板上,脸朝向门上的电视叫坐电视板,腿着地挨着长板边沿坐一长溜儿叫一字板或学习板,坐小凳儿也叫坐板。七处早九点前坐一字板,九点后、下午坐小凳儿,晚上坐电视板。坐板期间,只能一个人下地喝水或上厕所,其他人都不许动。
   
去了七处没几天,早上正坐一字板,忽然听到楼道有喧哗声,然后听到一个女声大叫:啊!没声息了,我也没大在意。
   
后来听说,就是那天,月上路了。
   
月三十多岁,石景山区的,杀了一个男人。听说一次没杀死,反复了几次,才把他杀死。所以法官认定情节恶劣,判处死刑,立即执行。从关进来,到开庭判决,再经过一年死刑复核,共用了两年多时间。
   
起初月的心气儿还是很高的,想不到会死,精神头不错,见了警察总是大声问好王管好!七处把警察叫管教,简称王管、李管等。家里人也有人给送钱送东西。但案子进展越来越不妙了,月也萎靡惊惧起来,顾不了身体,滥吃无忌,渐渐的肥胖颓废了。
   
夏见律师时碰到过月,说看她眼神是挺狠的那种。
   
紧煎慢熬的,日子还是到了,月即将上路了。
   
头一天晚上,主管警察破例给监室放假,拿进来平时只有周六、周日才能玩的扑克牌。不管平日相处的如何,室友们毕竟相处一场,最短的也有几个月了,面临生死大决,大家心思沉重,还是努力陪她一块玩牌、聊天。到了凌晨四点,警察把月叫到办公室,拿出几个肉包子让她吃,边吃边和她聊天,其他人就睡一会儿,以前月就说想吃肉包子,也是了个愿。
   
天亮了,月回到号里,大家洗漱、吃饭、坐板,一如往常。到了八点多,忽然有四个男警察出现在监室门口,月惊惶瘫软了,大叫一声:啊!”“哐啷铁门打开了,几个男警冲进来,其他人一片慌乱,一个男警大喊一声:其他人别动!然后拖起月就走了。
   
那一天是2014415日,也是七处间隔八年后执行的首例女犯死刑。

打死不去昌平县


   
除了七处,北京还有数十处区级看守所,如朝(阳)看、海(淀)看、东(城)看、西(城)看、丰(台)看、昌(平)看、(大)兴看、房(山)看、通(州)看等。重案上交七处,所以七处也是各个看守所信息融通交汇之地,各种消息多,自然就生出比较了。
   
虽然各看守所大同小异,但他们还是总结出一段顺口溜:吃朝阳,睡海淀,打死不去昌平县怎么解释呢?
   
朝阳看守所毗邻回民区,每周号里都可以吃一顿扎扎实实的牛肉,伙食不错。一般看守所的当家菜就是熬白菜,江湖名号:白菜游泳白菜水上飘,你想想就可以知道口感如何了,所以有顿牛肉吃,那是外面的满汉全席都比不了的。
   
海淀看守所是新建的,占地广大,号称有六十四个筒(排),可以关押几千人。据说是亚洲最大的看守所,那应该也是全世界最大的看守所了吧。
   
可昌平看守所呢,规矩多、管得严,警察恶,吃得差,日子非常难熬,故此得名。
   
昌看怎么个恶法呢?
   
首先坐板时间长,一天到晚钉在板上,还得坐光板,不许放垫子,老家伙可以偷着放垫子。晚上坐板到十点钟,坐完就睡,自由活动时间少,非常苦。所以昌看的人转到了七处后幸福指数都会有很大提升。
   
其次规矩多,对几十条监管条例,仅仅明白知道是不够的,要求人人背诵,老少通吃。见了警察要大声喊:管教好!见了打饭师傅喊师傅好!不时可以听到男号大声喊:感谢政府!其它区所一般没这么折腾的,相对比较宽松。
   
再者就是警察比较凶悍,爱用三道大餐。
   
号里有事,警察去了最经典的三句话:闭嘴!”“闭上你的臭嘴!”“别给脸不要脸!
   
一二十个人整天关在一个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里,生活习惯千差万别,又有案子压在身上,心情郁闷,时不时就会闹点矛盾和纠纷,也是正常。一般看守所只要看着别闹大就行,骂人的叫出去聊一聊,训一顿,就完事了。对打人的带几天脚镣,或者软性约束带,给点教训让老实点。
   
可昌看不一样。昌看每个号的墙角都有三到十个铁环,已经带脚镣的人,再用锁头锁在铁环上,称为锚起来。这样人就只能靠墙坐着或躺着,晚上睡觉把被子铺在地上,白天只能上两次厕所,称为放茅。再想上厕所怎么办呢?把你的饭盒拿过来,尿在饭盒里。因为一旦锚上,一顿饭就给一个馒头,一杯水,菜是不用想了,根本就不给你吃。反正坐牢的都不是一般人,一般也不是人,您也就不用把自个看的太金贵了。
   
等七到十四天锚完了,饭盒就可以扔了,您再买一个吧。这是第一道大餐。
   
再忤逆警察心意,上第二道大餐:带狗链。同时带手铐和脚镣,中间再用一根不长的铁链连上,站不直,只能哈着腰。
   
还不叩头俯首,上第三道大餐:人跪下,背后手铐,加脚镣,再用铁链连上。有一次,一个女孩被拷上,一会儿就顶不住了,哭着求饶,警察不理。老号也求警察,警不许,看着小孩实在痛苦可怜,老号自搧嘴巴,警察看在老号的面子上,才给解开。
   
昌看有一个张姓女队长,还有一个姓张的小警察,人称小张管,都颇好此道。很威猛,不大点事就上拷,尤其对一个特殊群体,动辄上镣,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也不放过。张队长对其中一人说:你信不信,现在给你撤了,过两天我再给你申请十四天!
   
小张管不仅悍,也有智慧。时不时给顺毛驴点吃的用的,甚至送双红鞋子,她们感激涕零,就如同去斯德哥尔摩旅行了一趟。
   
昌看有只猫,走路跟犯人一样,只走在黄线内,真是天下无双!你看昌看警威多大,连猫都训练的如此服帖。
   
噢,对了,昌看还卖过五十元一饭盒的豆腐乳,也是了不起的创举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