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是一群被遺忘的人,他們戰死,便與草木同朽;他們戰勝,仍是天地不容!」這是已故台灣作家柏楊為泰國北部深山老林那幾千國軍老兵所題。
這些老兵,抗戰時是英雄,國共內戰時被共產黨追殺,淪為異域孤軍,又被國民黨拋棄。但他們靠頑強生命力,最終在泰北原始森林打造出一個「世外桃源」,寫下抗戰老兵的另類傳奇。
這個地方叫美斯樂(Mae Salong),位於泰北與老撾、緬甸三國交界處,1949年以前這是還是深山老林,人煙稀少;但今天已是有三萬多人口的大鎮,是泰北著名旅遊勝地和茶葉產地。這一切,都是由那群被稱為「國民黨殘渣餘孽」的國軍93師殘部和他們的後裔,用生命和血汗打造出來的。
「泰國的美斯樂,可以說是中國抗戰和國共內戰的副產品。」美斯樂圓滿酒店老闆趙學淵,無限感慨地說。75歲的他,父親曾是國軍,參加過抗戰,後隨軍撤到美斯樂。他13歲就隨父從軍,曾任國軍少校情報處長,是美斯樂屈指可數的國軍遺老,對美斯樂歷史如數家珍。
講到泰北孤軍,必須提師長段希文。段是雲南宜良人,雲南講武堂19期步兵科畢業,與中共元帥朱德和越南國父胡志明同為校友;抗戰時曾任武漢衛戍區司令;國共內戰敗退香港,後奉命返緬北糾集國軍重組,期待反攻大陸。趙學淵就是這時候投靠國軍,被安排在段身邊侍奉,由於他讀過幾年書,官至情報處長。
「60年代初蔣介石要把我們撤回台灣,段將軍本已回台灣,得知還有幾千部下不願跟去,仍期待反攻雲南,段將軍又毅然返回緬北,跟大家同甘共苦。」趙老學淵說,後來中共派軍隊出境追剿,段囑部下「不和共軍硬拚」,因那是中國人之爭,跟打日本不同,「打日本,一定要給中國人爭氣!」
段希文率軍撤到泰緬交界的美斯樂,由此定居,美斯樂由此成為出名。70年代初台灣斷絕供給,這幾千國軍遂成異國孤軍。「泰國曾經派軍來圍剿,但哪裏是我們的對手?最後泰王派人跟段將軍談判:我們幫泰政府打敗泰共,就讓我們歸順泰國,給我們泰國身份,讓我們自治。」
自此,這些抗日將士、國軍精英脫下軍裝,和家人一起成為泰國公民。他們在泰北這個偏僻閉塞的山溝開荒耕種,辦學興教,自謀生路。這一過就是十幾二十年,直到八、九十年代,他們被台灣媒體「發掘」報導,引起轟動,泰北孤軍和他們的後人,終於重新回到中國人的視野。
如今的美斯樂已成為泰國的「中國鎮」,住民百分之九十都是國軍後人。隨著當年的老兵們一個個逝去,他們的後人已漸漸淡忘了自己與中國的關係,在當地安居樂業。這裡海拔1000多米,遠望碧崗翠峰,雲蒸霞熨,滿目清翠,有如世外桃源,每年吸引包括中國人在內大批遊客。
「我們能有今天,首先多謝段將軍,然後就是泰國人。」趙學淵老人說:「我父親為了打日本參軍,因為國共內戰被趕出國門。我13歲就跟他扛槍,沒想到我們最後被國民黨拋棄,共產黨也不容;是泰國容納我們,讓我們不再是孤魂野鬼。這就是我對抗戰勝利70周年的感想。」
前國軍少校情報處長趙學淵
来源:苹果日报